——德公琐忆
记得99年家父收到德墉大哥的信,得知他续修《孔子世家谱》,喜悦之余,奔走以告族人。其间信函往来多次,德公聘请家父为调查联络员。当时我正在筹建一所私立学校,投资较大,杂务极繁,无暇顾及续谱事宜,但亦抽空和德公联络过数次,对其清纯温厚的声音印象很深。
2000年10月28日至30日,受邀参加赣、闽、浙三省《孔子世家谱》续修工作筹备会,星夜驱车,至29日凌晨2时半后方到南昌,次日一早赶赴南昌航空学院与会。
第一眼看见德公时让我非常吃惊,仿佛是久别的亲人,确实有似曾相识之感。回家的路上,我对司机说:“看见他时,真有一种祖宗的感觉,给人非常祥和亲近的震撼。”这句话我和很多人说过,尤其和小平多次谈论,从他身上隐隐溢出一种先圣之遗风,让人颇感亲切。幸而前不久中央电视台对前香港科技大学副校长孔宪铎采访时,有了答案:记者问他,你说是孔子第72代孙,和孔子还有什么相关呢?宪铎宗长说,男性遗传基因中的染色体是xy,女性的是xx。男性的y基因是父亲的,所以孔子遗传给子孙身上的y基因是不变的,代代相传的。
德公除了烦恼——头发少,样样富足。他整天精力充沛,容光焕发。他的社会年龄与心理年龄确实是不过40岁的。记得我第一次问他“高寿”时,他很不以为然地说“38公岁”。我习惯以“老”来尊称他人,但叫了他几次 “老大哥”,德公便正色地说“大哥就大哥,干吗总叫‘老’啊?有哪么老么?”我想他的生理年龄也是很年轻的。2003年6月我们在东筦大朗相会,德公一餐能吃半斤肉,我和小平自叹弗如。现在他不沾荤腥,照样精悍,让人甚感奇怪。正所谓“乐者寿”,或是沐祖宗遗泽,让德公像青年人一样健壮,长年一人提一个大行李箱,一个大行礼包,走遍世界各地,寻访我们的族人。如果不是他“老人家”,或许我们族人还在各自的土地上徘徊。
《左传》中穆叔说做人最伟大的三件不朽事业是“立德、立功、立言”。德公自小接受进步思想,离开孔府后参加革命,应该说是为国立过功的。就学于国立艺专时,因为与徐悲鸿先生的渊源,颇得重视。建国后他为中国的文化做过许多鲜为人知的贡献。他最早让我感动的一件事是关于阿炳(华彦钧)的《二泉映月》。也许可以说如果不是德公可能就没有《二泉映月》这千古绝唱了。当时为了抢救民乐,他陪中央音乐学院杨荫浏院长去无锡给阿炳录音,用的是中央军委的一架钢丝录音机,回去后由于多次放听,弄断了钢丝,所以原始音乐有一个音符间断。我曾听过《二泉映月》原声,确实如此,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。尤其是关于和杨到无锡录音的原因,阿炳眼瞎的原因更是个有趣的秘密,和电影所说不同,这里就不好详说了。
德公一生谦逊,助人为乐,是个十分幽默的“老顽童”。常看到一些著名作家、艺术家回忆他的文章。就是在他最艰难的文革时期郭小川、华君武等人也受他关照周济:
“郭小川没什么事,其实大家也没有事干,看摊值班做饭而已。只不过大家能轮流回京休假,郭小川与华君武等则是干校“常委”。郭嗜酒,晚上常找人一起下棋喝酒。喝酒要有酒菜,干校小卖部只有罐头和酒,他及其他嘴馋者只好拜托我等管理员,外出采购时给他们弄点熟菜。那时供应很紧张,但干校在天津和静海有特供点,肉、菜以至无头大虾都能买到,弄点鸭头、火腿肠、酱猪肝等不费事。这主要靠“孔圣人”———“衍圣公”孔德成的堂弟、原在音乐研究所、当时也是管理员之一的孔德庸“感情投资”建立的关系。每次我外出采购归来,郭小川等都伫首静候,等待他们的下酒菜。”(胡君兆《郭小川的晚年》)正是在这期间郭写下了名作《团泊洼的秋天》。
德公做中央音乐博物馆长,功德就更多了。近年他在山东、贵州等地救贫捐助之德就更不用我说了。
2003年6月和德公在广东东筦就谈到“孔子奖”,谈用创办孔子出版社、谈到把孔氏后裔联结起来,创办一个组织,让族人更好的秉承先祖遗德,创当代之功业。
让我做梦也感动的是,“世界孔子后裔联谊总会”的成立,实质是为我们全体族人构建了一座“精神孔府”,为我们点燃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荣誉感、自豪感和责任感。
德公功德无量!
2005年9月30日从曲阜祭祖归来,想起往事,心中涌起对德公的无限崇敬。1919年来,构建了二千多年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孔子被无知者和有意者沾污。如今当我们彻底打开世界大门时,世界才深深感到孔子炽热的呼吸。前两天有人在《孔氏宗亲网》上说“孔子离开了中华民族什么也不是”。听起来似乎有理,但这无疑又是“正确的错误”——中华民族离开孔子又会是什么呢?应该说“孔子”与“中华民族”是不可分的,他们不是简单的因果关系。我们今天祭孔是在为民族招魂,祭祀的行为已经不是单纯的“家祭”,而是为我们的民族复兴,为传统文化精神的传承,注入新鲜血液。